什么才算新冠死亡？_世界觀速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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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資料圖)

1. 什么算新冠死亡？

死亡是新冠感染最為嚴重的健康后果，這應該沒什么爭議。但什么算是新冠死亡，卻有各種爭議。

網(wǎng)上經(jīng)常有說只要檢測陽性哪怕是車禍死亡的都算在新冠死亡里了，因此新冠死亡人數(shù)有很大的高估。還有一些會說基礎疾病致死的也被算到新冠死亡。這些是新冠死亡高估派的主要說法。但我們也不難找到超額死亡大增，新冠死亡被低估，或者有些死亡新冠起了作用卻被忽略的說法。

昨天看到國內(nèi)專家強調(diào)新冠導致的肺炎、呼吸衰竭才能歸入新冠死亡，其它疾病、基礎疾病如心腦血管疾病導致死亡都不能算。

確實，在現(xiàn)實里一個人的死因可能并不總是那么黑白分明，一個新冠感染者可能也是多種基礎疾病患者，本身身體很脆弱了。但生命的尊嚴不僅是活著的時候，否則也不會有“逝者為大”，盡量給逝者一個真實的死因，是每一位逝者應有的基本尊嚴。

我們今天就來聊聊新冠死亡的判斷標準。

2. 國際上兩個常見標準

統(tǒng)計新冠死亡一般有兩種方式。一種是檢測陽性多少天內(nèi)死亡的都算為新冠死亡，另一種是要求新冠在死亡中起了作用。

對于第一種，大多是采納陽性后28天這個時間標準。為什么是28天？這與疾病進展規(guī)律有關，一般來說新冠發(fā)展為重癥、死亡都會在28天內(nèi)。如果去看輝瑞、默克新冠口服藥的臨床試驗，會發(fā)現(xiàn)它們的試驗終點就是服藥后28天內(nèi)住院死亡風險，也是同樣的考慮。

我們經(jīng)常引用的新冠數(shù)據(jù)里，香港新冠死亡是以檢測陽性28天內(nèi)的死亡為標準[1]。

另一種標準，新冠在死亡中起作用，會依賴死因判斷。從統(tǒng)計方法看，大多是從死亡證明上的死因部分來收集數(shù)據(jù)。死亡證明上的死因判斷，WHO有詳細的指導文件，也就是Reference Guide of the 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Diseases (ICD)[2]。死亡證明上需要列出所有醫(yī)生認為與死者死亡相關的因素，同時還需要列出一個直接死因（underlying cause of death）。

直接死因應該是：(1)引起直接導致死亡的一系列病態(tài)事件的那些疾病或損傷。(2)造成致命損傷的事故或暴力的情況。

如果新冠作為直接死因，那么新冠感染就要是導致患者死亡的一系列疾病過程的初始原因。這不僅意味著新冠是致死的機理，還蘊含了避免死亡的判斷：如果沒有新冠感染，他（她）不會死。

死亡證明上必須要有一個也只能有一個直接死因。但可以有其它對死亡有貢獻的因素（contributing cause of death） ，這些是對病態(tài)過程產(chǎn)生不利影響并因此導致致命結(jié)果的重要狀況，不過與直接導致死亡的疾病或狀況無關。

例如一個人本身有嚴重的基礎疾病，感染新冠后加重基礎疾病的惡化，最終死亡，那么原來的基礎疾病是直接死因，而新冠是對死亡有貢獻的因素。

美國CDC的新冠死亡統(tǒng)計就是按死亡證明上列了新冠為直接死因或?qū)λ劳銎鹭暙I的因素為標準。一些新冠陰謀論經(jīng)常說美國絕大部分新冠死亡都是假的，都不是新冠，非?；闹嚒?/p>

也有國家在兩個標準間切換過。新西蘭以前是用陽性28天內(nèi)死亡為標準，現(xiàn)在轉(zhuǎn)用了新冠在死亡中起作用為標準。

3. 陽性28天內(nèi)死亡會有很多車禍嗎？

像香港陽性28天內(nèi)死亡均歸為新冠死亡，經(jīng)常遇到的一個爭議是里面說不定有很多和新冠一點關系都沒有。比如車禍、其它事故，到醫(yī)院一檢測，新冠陽性，最后都變新冠死亡了。

這種懷疑當然有道理，按感染時間歸類確實會有實際死因無關的歸入。不過在現(xiàn)實中，這種錯誤歸類到底會有多少？是否會影響我們對新冠的健康威脅判斷？比如本來根本沒幾個人死于新冠，都是這么錯誤歸類歸出來的？

可以參考香港按疫苗接種情況的病死率數(shù)據(jù)[1]：

香港各年齡段不同疫苗接種狀況新冠病死率

接種疫苗后病死率大幅下降。如果死亡數(shù)據(jù)里大部分是與新冠無關，是偶然帶有新冠，為什么新冠疫苗能降低這些死亡的風險？打了疫苗連車禍風險都降低了？好像說不過去吧？

更直接的證據(jù)可以看新西蘭，我們說了，以前新西蘭是按陽性28天，現(xiàn)在轉(zhuǎn)為死因中含有新冠。但它一直把兩種統(tǒng)計方法的數(shù)據(jù)都列出來[3]：

新西蘭新冠死亡數(shù)據(jù)

如果用新冠與死亡相關，新西蘭新冠死亡總數(shù)是2288人，采用陽性28天內(nèi)，則是3435人。陽性28天確實多了不少，可真正不是新冠排除出去的只有700人，另外510人是沒有死因數(shù)據(jù)。另外，陽性28天死亡的歸類方法還少算了一些28天后死亡但死因包括新冠的人，有63例。

從新西蘭的統(tǒng)計中，我們會發(fā)現(xiàn)無論是陽性28天還是新冠列為死因，都存在一定的誤差。前者顯然會包括一些非新冠死亡，后者會漏掉少數(shù)死亡發(fā)生在感染28天后的病例，另外死亡證明數(shù)據(jù)統(tǒng)計也更容易有遺漏與滯后。

但無論哪種方法，在死亡的數(shù)量級上沒有那么大的差別，就算是最偷懶的陽性后28天都算新冠致死的，絕大多數(shù)仍是真的由于新冠死亡。改用新冠為死因之一，也不會讓新冠死亡消失。

其實在整個大流行中，低估新冠死亡的問題遠嚴重于高估。因為無論陽性28天還是死因之一兩種統(tǒng)計方式，一個前提是充分的檢測?？涩F(xiàn)實里總會存在感染者未做檢測的情況，這些遺漏也會反映到死亡數(shù)據(jù)上。

4. 新冠直接致死很少？

另一個流傳甚廣的說法是奧密克戎很溫和，不致死，如今新冠死亡都是基礎疾病死亡，直接新冠導致的死亡很少。

這一說法其實與很多統(tǒng)計數(shù)據(jù)沖突。例如上面我們看的新西蘭數(shù)據(jù)，2288例死因中明確列有新冠的死亡病例中，1446例是直接死因為新冠，占比63%。而新西蘭在2022年2月才開始有顯著疫情，之前一直采取清零措施，新冠死亡在2022年2月前只有53例。因此，當?shù)亟^大多數(shù)新冠死亡都是奧密克戎造成，而奧密克戎死亡中，大部分仍然是新冠感染為直接死因。

美國也是類似，CDC列出了2020，2021，2022（1-9月）三年65歲以上與以下新冠死亡病例中，新冠為直接死因的比例[4]：

美國三年新冠為直接死因的占比變化

相比2020與2021，奧密克戎流行的2022年新冠為直接死因的比例有下降，但只是從90%左右下降到80%左右。絕大多數(shù)新冠死亡，即便在奧密克戎時期，也是新冠感染直接導致。

還記得前面說直接死因判斷的標準嗎？新冠感染是導致這些死亡的一系列疾病過程中的初始原因，而且只要沒有新冠感染，這些死亡就不會發(fā)生。

甚至可以看2022年美國按月的新冠直接死因占比[4]：

2022年每月美國新冠直接死因占比

從1月到4月，新冠為直接死因在所有新冠死亡中的比例有下降，但至今，無論是65歲以上還是65歲以下，新冠感染為直接死因的占比仍然在60%以上。

中國一些專家喜歡強調(diào)很多新冠死亡是死時伴隨有新冠，或者新冠不是主因。還經(jīng)常出現(xiàn)循環(huán)論證的怪圈，即奧密克戎溫和，所以新冠導致死亡少，看到的死亡大多是伴隨感染，接下來又轉(zhuǎn)入新冠死亡多是伴隨死亡，直接導致死亡很少，因此奧密克戎很溫和。

可如果我們尊重數(shù)據(jù)，尊重科學，也尊重生命，那么我們只能得出以下結(jié)論：盡管奧密克戎重癥率、病死率比以往病毒株有下降，但仍然可以造成不少的死亡；新冠死亡中大多數(shù)都是新冠起了貢獻的，伴隨感染只是一小部分；而新冠起貢獻的新冠相關死亡中，大多數(shù)新冠也是直接死因，不僅僅是起了一定作用。

5. 新冠只會死于肺炎？

作為一個呼吸道傳染病，新冠對于呼吸系統(tǒng)的威脅是顯而易見的，不過即便是在原始病毒株時期，很多研究也指向新冠造成的傷害并不止于呼吸系統(tǒng)。

例如美國一項2020年1-6月分析新冠住院死亡的最直接事件[5]：

美國新冠住院死亡研究中各種直接致死病變分析

56%是呼吸系統(tǒng)的問題，占了一半以上，可此外還有近27%是敗血性休克，7%是心血管系統(tǒng)問題。注意這些是直接讓死亡發(fā)生的病態(tài)事件，但導致這些事件的是新冠感染。例如是新冠感染導致了敗血性休克，最終造成了死亡，分析直接死因還是新冠感染，因為新冠是導致后續(xù)一切病變的原因。

從這類研究也能看出，新冠感染能影響的潛在器官很多，不一定只有肺炎。在奧密克戎出現(xiàn)以前就是如此。同樣在奧密克戎之前，研究人員就發(fā)現(xiàn)新冠感染后有更高的心肌炎、血栓風險[6-7]。如果一定要說不是肺炎就與新冠無關，那顯然不是當下的科學共識，也不是事實。

奧密克戎感染整體重癥風險是更低，包括呼吸衰竭的比例也降低很多，不過重癥的風險仍然存在。像法國一個基于20個ICU的回顧性分析，從2021年12月初到2022年5月初，只分析急性呼吸衰竭的病人，還做了病毒基因組測序，最后納入了111名德爾塔感染的ICU重癥，148名奧密克戎感染的ICU重癥，病死率分別為28.83%與35.14%，沒有顯著差異[8]。也就是說奧密克戎發(fā)展為重癥、呼吸衰竭的比例更低，但仍有一部分感染者是會發(fā)展到那一步的。而一旦到了那一步，死亡的風險是很真實的。

再回到新西蘭的新冠數(shù)據(jù)。新西蘭人口不到520萬，至今感染病例累計206萬，新冠相關死亡2288例，其中新冠為直接死因的是1446例。我們說了，這些基本全是奧密克戎。北京實際感染有多少了？北京人口近2200萬，就算10%的人感染，也和新西蘭感染的病例差不多。網(wǎng)上叫苦連天的北京人很多，但死亡病例很少。

為什么會少？是因為北京高危人群疫苗接種率比新西蘭高？還是醫(yī)療條件比新西蘭好？還是按一些專家們說的，氣候溫暖的地方呼吸道疾病病情更輕？對了，新西蘭在南半球，現(xiàn)在是夏天。就算是最近的一周，新西蘭感染病例是42740，新冠直接死亡21例，對死亡有貢獻是10例。

大概只能說，學會正視死亡是一門很難的功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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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考資料

1.https://www.covidvaccine.gov.hk/pdf/death_analysis.pdf

2.https://icdcdn.who.int/icd11referenceguide/en/html/index.html

3.https://www.health.govt.nz/covid-19-novel-coronavirus/covid-19-data-and-statistics/covid-19-current-cases#case-details

4.https://www.cdc.gov/coronavirus/2019-ncov/science/data-review/primary-cause.html

5.https://www.ncbi.nlm.nih.gov/pmc/articles/PMC8456727/

6.https://www.ahajournals.org/doi/full/10.1161/CIRCULATIONAHA.122.059970

7.https://www.bmj.com/content/377/bmj-2021-069590

8.https://www.nature.com/articles/s41467-022-33801-z

關鍵詞： 新冠死亡 新冠口服藥 2019冠狀病毒病